作者：初善君

導語：這么“簡單”的造假為什么可以瞞過這么多專業人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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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第一周，是多事的一周：新城控股(SH:601155)老板的事還沒過去，康得新（*ST康得；SZ:002450）的一紙悄咪咪的公告更教人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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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5日晚間，康得新發布公告稱：2015年1月至2018年12月，康得新通過虛構銷售業務方式虛增營業收入，并通過虛構采購、生產、研發費用、產品運輸費用方式虛增營業成本、研發費用和銷售費用。通過上述方式，康得新2015年至2018年分別虛增利潤總額23.81億元、30.89億元、39.74億元和24.77億元，四年累計虛增利潤總額119.21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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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擊可看大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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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康得新過去四年累計利潤總額才72.03億元。扣除虛增利潤，康得新四年是連續虧損的，觸及重大違法強制退市情形，公司股票可能被實施重大違法強制退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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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筆者2018年10月末就陸續發表過多篇解析文章，認為康得新存在利潤造假的嫌疑，但是造假規模達到了119.21億，還是令人始料未及。這完全超出了筆者的認知：震驚、彷徨、語無倫次、甚至還有點不信，不知道為什么會金額如此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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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監會認定的事實為這起重大造假案蓋棺定論。今天，筆者就再來和大家一起聊聊康得新的造假手法，事后來看，筆者在去年10月首篇解讀文章做出的質疑，迄今參考意義依然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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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存貨是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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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稱，康得新通過虛構銷售業務方式虛增營業收入，并通過虛構采購、生產、研發費用、產品運輸費用方式虛增營業成本、研發費用和銷售費用。所以可見，康得新的手法很簡單，就是大家常說的的虛增收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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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t，重點來了，康得新并沒有虛減成本，而是對應虛增成本。這樣子的話，公司的毛利率就是穩定的，不會出現大的波動。同時同步虛增研發費用、銷售費用，保證利潤率也維持正常。

（點擊可看大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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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康得新造假的高明之處，從財務分析的角度，毛利率、費用率、利潤率均正常波動，很難讓人懷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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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并非沒有留下任何馬腳。在去年7月那篇文章中，筆者就提出了一個疑問，即公司的存貨占比太低了。現在再看謎題就迎刃而解了：公司虛增收入和成本時，為防止事務所通過盤點發現，沒有虛增太多的存貨，所以導致存貨的規模沒有隨著收入規模一起增長，不符合商業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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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過于經典，所以全文引用如下，一字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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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制造業企業，我們知道，一般情況下，企業一般情況下會有1月到3個月左右的備貨，防止各種突發事件。同時，公司規模的不斷增長，存貨應該同比例甚至增長的更快，這也是很多企業現金流不好的主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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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得新存貨數據顯示，存貨余額一直穩定增長，雖然2013年至2017年幾乎沒怎么增長，截止2018年Q3，公司存貨8.51億元。但是存貨占總資產的比例越來越低，2011年和2013年存貨占比高達10%以上，近六年占比逐年下滑，2017年和2018年只有2.3%，一點都不像一家制造業公司。

數據來源：wind，點擊可看大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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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來看，南洋科技存貨占總資產的比例一直維持在5%左右，而激智科技由于規模較小，波動較大，最低也有8%以上，即使是康得新一直對標、市值1000億美元以上的3M公司，其存貨占比多年維持在10%和12%之間。而康得新的存貨占比只有2.32%，確實讓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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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來源：wind（注意，從2015年造假開始，存貨比例明顯大幅降低）。點擊可看大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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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們看存貨周轉天數，2017年和2018年分別只有30天和29天，也就意味著存貨一個月周轉一次。而對比公司則明顯在三個月左右，而且存貨周轉天數越來越多，這也是企業發展的正常現象，即使是3M公司，其存貨周轉率約為90天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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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來源：wind，點擊可看大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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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康得新2018年半年報存貨明細，庫存商品僅僅只有3.51億元，占存貨的比例50%左右。如果周轉天數是30天的話，也就意味著一個月時間可以賣出去7億產品，其中一半還未來得及生產。?

數據來源：康得新公告，點擊可看大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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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貨余額占比和存貨周轉率跟行業可比公司差異大，非常奇怪，不清楚是否存在特別的原因或者特別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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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里，筆者都自己佩服自己，但是也沒想到會有這種造假手法，要知道識別虛增營業收入造假幾乎是每個事務所人的必備技能，這種造假太LOW以至于筆者不相信。這也告訴我們，造假一定要造全套，即使是全套，也逃不出我們會計老司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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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22億貨幣資金消失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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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的系列文章中，筆者說過，財務造假的目的一般是虛增利潤，那么凈利潤必然轉入所有者權益的未分配利潤科目，與此對應資產負債表的科目必須也要有造假的科目。所有者權益的未分配利潤虛增的話，對應的要么是虛減負債，要么是虛增資產，由于調減負債比較困難，因此虛增資產是財務造假最常見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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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之前也說過，一般情況下虛增應收賬款最容易，但是最低級，一個函證基本就露餡了。虛增存貨也比較容易，尤其是容易盤點的存貨，一個盤點就裝不下去了。虛增在建工程和固定資產比較難以核查，因為沒人知道你的房子到底值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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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康得新虛增了什么資產？筆者整理了康得新簡易的資產構成后發現，只有貨幣資金才能隱藏這119億利潤總額，89億的凈利潤啊。當然，預付賬款、應收賬款、可供出售金融資產都有可能是虛增的，但是最主要就是這100多億的貨幣資金啊，難怪大股東占用資金高達122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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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擊可看大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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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事情就很清楚了，根本不能算大股東占用上市公司122億資金，而是大股東把錢通過凈利潤的方式虛增進來，之后才拿回去，大股東才是為了上市公司好……筆者編不下去了，你們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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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現在整個邏輯鏈條就很清晰了，康得新通過虛構銷售業務方式虛增營業收入，并通過虛構采購、生產、研發費用、產品運輸費用方式虛增營業成本、研發費用和銷售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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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虛構收入和采購的對手方應該都是大股東的關聯方，他們通過占用上市公司資金的方式把錢回到上市公司體系，一邊占用，一邊回款，一邊流向國外，所以現金流量表看起來雖然有波動，但是整體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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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那么perf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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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疑點就是如果虛構收入、成本，公司的大部分客戶是假的，大部分采購對象也是假的，大部分出口業務估計也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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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客戶和采購對象的關聯方是誰？為什么事務所和證券公司都沒發現？這么“簡單”的造假為什么可以瞞過這么多專業人士的眼睛？這些錢以采購的名義流向了國外，是不是流向了鐘玉待在國外的子女那里？

（點擊可看大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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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如此造假誰擔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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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假實錘之后，如今的康得新股東高達15.55萬，接下來又是無數的跌停等待他們。雖然他們大多都是大股東占用資金實錘之后進去的，有點活該，但是去年底的11萬股東呢？誰來為他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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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大的造假事先為什么沒有被發現，作為最大的事務所之一，連續服務康得新達6年之久的瑞華在其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毫無疑問，這是中國注冊會計師的悲哀。另外，作為證券服務商的恒泰長財證券在定向增發募集94億資金的時候又起了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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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萬步說，康得新每年2億平方米的光學膜，足夠世界上所有電視機的貼膜了，手機根本用不了2億平方米，這種簡單的邏輯業內人士肯定知道。但是2018年以來，依然有中信建投、國盛證券、財通證券、方正證券等多家證券公司多為券商分析師為康得新站臺，這些人是不是欠康得新11萬股東一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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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中間商的處理證監會還沒有給答案，但是我們希望證監會能狠狠的處罰，殺一儆百，不能光收錢不承擔責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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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康得新和鐘玉，證監會表示“康得新所涉及的信息披露違法行為持續時間長、涉案金額巨大、手段極其惡劣、違法情節特別嚴重。”然后就是先罰60萬，還不夠119億造假的一根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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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康得新復合材料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責令改正，給予警告，并處以60萬元罰款；對鐘玉給予警告，并處以90萬元罰款，其中作為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罰款30萬元，作為實際控制人罰款60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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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證券法對造假的容忍度太高了，這是中國成立證券市場以來最大金額的造假，這是侮辱全國1.5億股民智商的造假，這也是對所有金融專業人士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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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繳所得、牢底坐穿是起步，怎么處罰都不過分，不然一個康得新倒下了，可能會有更多的康得新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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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至于能不能抄底，筆者十分不建議，從康得新11塊跌停打開開始，就一直不建議大家抄底，飛蛾撲火，終會被火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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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希望這兩年的所作所為能給資本市場的玩家帶來一絲警惕，造假必滅亡，筆者和千千萬萬個投資者的眼睛盯著你哩。?

《電鰻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