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6日，位于盧森堡的歐盟最高法院歐洲法院做出裁決，歐盟與美國之間的數據保護協議(簡稱隱私保護盾)無效。這將使臉書、谷歌等互聯網巨頭在歐洲市場面對更多的不確定性。繼反壟斷調查、開征數字稅之后，數據保護協議被推翻將加劇歐美之間的數字之爭。

法院裁定歐美隱私保護盾無效

        這一裁決的起因是奧地利人馬克斯·施雷姆斯與臉書之間的一場司法訴訟。2015年底，施雷姆斯向愛爾蘭數據保護委員會投訴，要求暫停臉書公司使用“標準合約條款”，因為臉書可以在不對美國的監控機制做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將自己的數據傳往美國母公司。盡管施雷姆斯的訴求在2016年已被駁回，但愛爾蘭法官隨后將這一棘手的法律問題提交給歐洲最高法院，請求裁定臉書方面所援引的“標準合約條款”以及現有的歐盟-美國數據保護協議是否符合歐盟數據保護法。

        現在，歐洲法院認為，鑒于美國政府機關有可能獲取用戶信息，歐盟公民的個人數據無法得到應有的保護。此外在發生糾紛的情況下，當事人也得不到充分的司法保護。因此，法院裁定歐盟與美國之間的數據保護協議無效。但是，法院并未裁定歐盟的“標準合同條款”無效。法院認為使用標準合同條款需要對第三國是否有足夠的可強制執行的權力和有效的補救措施進行額外的評估。如果不符合要求，那么即便有標準合同條款，監管機構仍可以并且必須暫停或禁止相應的數據傳輸。

        這一裁決意味著大西洋兩岸數千家大小企業將面臨法律上的不確定性，因為歐洲與美國在數據傳輸領域必須尋找新的運作框架。它或許會迫使其中一些公司，包括亞馬遜、臉書、蘋果和谷歌等科技巨頭，建設成本高昂的歐洲數據中心。它不僅影響許多云服務和社交媒體平臺，歐盟的跨國公司也必須重新考慮其內部數據交換。例如，公司必須檢查哪些數據傳輸到了第三國，哪些傳輸對業務至關重要，并且如果主管部門禁止在短時間內進行傳輸，則哪些臨時措施可以使用。如果向美國的數據傳輸完全基于“隱私保護盾”，則必須執行替代協議，例如“標準合約條款”，即使這些條款不能保證永久允許。

尋求符合法律的可持續解決方案

        美國商務部部長威爾伯·羅斯對這一裁決深感失望，表示數據流不僅對科技公司至關重要，對來自各行各業大大小小的企業也都是如此。疫情過后，隨著經濟開始復蘇，企業能夠不中斷地傳輸數據是很關鍵的，而這離不開歐美“隱私保護盾”協議提供的強大保護。美國商務部依然將支持該協議。換句話說，像施雷姆斯等人的想法，“如果美國企業繼續想在歐洲市場占有一席之地的話，美國就必須認真更改其監控法規”，顯然不切實際。

        事實上，早在2020年5月，歐盟委員會就已獲悉“隱私保護盾”有可能會被推翻。自從2001年以來，歐美之間已經在該領域先后簽署過三個數據傳輸框架協議。斯諾登事件之后，歐洲法院曾于2015年做出裁決，認定當時歐洲企業與美國公司自動交換數據的“安全港灣”協議無效，理由是美國情報機構對存儲在美國服務器的數據進行監控。但美國隨后通過“新瓶裝舊酒”的方式與歐盟委員會達成了“隱私保護盾”協議。通過該協議，美國互聯網企業可以繼續以合法手段將數據從歐盟轉移到美國。現在，“等待的靴子終于落地”，歐美之間將不得不圍繞國際數據傳輸解決方案展開新的談判。

        歐洲法院關于“隱私保護盾”的裁決也是歐美圍繞數據主權法律沖突的一部分。一方面，美國在多項立法支持下擁有更廣泛的數據收集和使用權力。2018年3月，美國國會通過的《云法案》，允許美國當局在必要情況下獲得更多的數據權限，其中包括存儲在美國，僅屬于歐洲客戶的數據和信息。另一方面，歐盟2018年5月開始實施《通用數據保護條例》，對數據處理的性質和范圍設定了嚴格的規則，違者將被處與高額罰款。夾在中間的跨國互聯網企業則呼吁大西洋兩岸政策制定者出臺一個“符合歐盟法律”的可持續解決方案，以確保支撐跨大西洋經濟的數據流繼續下去。

數字之爭進入新階段

        2020年2月，歐盟委員會發布了《歐盟數據戰略》，概述了數據方面的政策措施。歐盟委員會認為應當找到適于歐洲的方式，平衡數據的流動和廣泛使用，同時保持高度的隱私、安全和道德標準。歐盟的目標是“創建一個單一的歐洲數據空間，一個真正的單一數據市場”。為此，歐盟將結合立法和政策，以確保數據的可用性，并對標準制定、工具研發和基礎設施保護提供投資。歐盟委員會認為，“少數大型科技公司掌握著世界大部分數據。這是包括歐洲在內的當今數據驅動型企業出現、成長和創新的一個主要弱點，但巨大的機遇仍在前面。”

        失去“隱私保護盾”之后，更多的企業可能會考慮把數據留存在歐盟境內，因此在數據基礎設施領域擺脫對美國的依賴變得更為迫切。2020年6月，德法兩國確定了擬議近一年的歐洲云(Gaia-X)的路線圖和藍皮書。歐洲各國300多家企業加入了Gaia-X，并著手制定具體的技術標準。德國經濟部長阿爾特邁爾直言不諱地說，“我們將利用任歐盟理事會輪值主席國的機會，推進數字主權和數據政策議題”。歐洲對于數據安全的重視，以及歐洲中小企業居多的商業環境將為Gaia-X提供成長的空間。德國認為Gaia-X是“性能強大、具備競爭力、安全且值得信賴、基于歐洲價值觀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此舉意味著歐盟將直面美國科技巨頭在數據領域的強大優勢，頑強地與對手展開競爭。

《電鰻快報》